曲玲年先生年轻时照片

　　时间来到十二月，虽未到年终决算，财务数据告诉我承包任务已然有把握完成了。这天财务穆科长悄悄过来：曲头，以今天到手的收入计算，利润突破六百万是板上钉钉的事了。可我总觉得我们厂可能干冒了。这几天摸了摸兄弟厂的底数，不是略微亏损就是稍有盈利，最好的净利不超过一百万。在整个仪表局，人均销售收入过万元已然是好企业了，可咱们恐怕人均利润要过万元了。您不觉得这数忒大了吗？

　　这阵子一直在忙着追收货款，没注意到一下子搞猛了。是啊，这年头最时髦鞭打快牛，今年的利润超了明年就没退路了。穆科长的提醒惊出我一身的冷汗。我赶紧向穆科长请教：以你看该怎么办？

　　穆科长：前两天，我又看了一遍您和厂里的承包协议，目标是一千万毛利润，没规定净利润值。以现有数据测算，今年完成任务绰绰有余，是否可以考虑冲销一些库存积压？咱计算机这行卖的都是鲜鱼水菜，多好的东西往仓库里一压，用不了一年半载都会变成废铜烂铁。话说回来，您实现再多利润上缴给局里，至多给您颁发个奖状，可库存还积压在咱手里，流动资金被占着，仅利息一项一年就是多少钱？

　　曲：穆科长你可真够累的，这道理谁都懂就别卖关子了，赶紧捞干的，你觉得冲销啥好一些？

　　穆科长：依我看啊，先把在库的DJS-052半成品和原材料冲销了，总额不会超过五十万，刚好在您财务授权之内。别忘了您可是052项目的负责人，库里有那么多积压产品，您心里能没压力吗？

　　穆科长一席话确实戳到了我心里的痛处，我清楚052在库半成品和零部件不会有市场了，是早晚要处理掉的废品。不过利用临时财务授权把它冲销了，显得自己做人不够大气。穆科长看我还在犹豫，随即增加压力:这事儿可别犹豫，当断就断别拖泥带水的，等局里知道了我们的利润底数，您再想冲销怕是来不及了。

　　听人劝吃饱饭，心一横干脆按照穆科长的建议办。穆科长自己设计好的事情，做起来自然是得心应手干净利落，不曾想这事儿很快就让赵厂长知道了。转天一早赵厂长过来找我，满脸怒火见面的第一句话：谁给你的权利？一次冲销五十万在库资产？

　　赵厂长的话语有些硬了，失去了平易稳健的风格，这是我多年在赵厂长手下做小工，第一次见到他雷霆震怒的样子。可此时的我已非昔日吴下阿蒙了，有点小成绩沾沾自喜的，多少有了些目空一切的感觉，自然也没客气，拿出承包协议拍在桌上：您看看五十万财务处置权是您亲授的，白纸黑字写在这里，若事事还要请示，这协议还有啥用？

　　看到协议，赵厂长也觉得自己的火气有些大了，调整了一下语气说道：我知道是小穆出的馊主意，你也不仔细想想实现利润的多寡，关系到方方面面。公司和局里早就盯上咱厂的利润了，搞不好以后你就没事情干了！这次就这样了，后边再有大的财务动作，一定提早让我知道。

　　我知道赵厂长指的是啥，也就没再辩解，之后也没敢再次大规模冲销在库资产。

　　年底了，按照以往惯例，我们该去一次深圳和香港与那些供应商见面，为来年的生意铺垫一下了。八七年是个好年景，有了钱手脚自然会放开些，这次娄总、何总、小吕科长、建荣一行有七八个人，连平时从不参与这事的赵厂长，也破例加入了我们的群体。如此豪华的团队，香港那些卖家自然会抓住机会，为来年的生意铺路，我们下榻的友谊宾馆也随之热闹起来。每天上下午都有港商过来，过来的客人不是两条香烟就是一盒点心，算是约定俗成的见面礼。我们这边会吸烟的不多，我就公布了一条宽松的制度：“这回客人带来的香烟，烟民可自选自己喜欢的牌子，只要照顾一下非烟民的感受就好。”没想到当天我就发现，atv直播，制度定得过于宽松了，好端端的三五烟，打开一条不是顺序开合使用，而是十盒香烟同时打开，争着抽编号指示的那支香烟，据说这支烟的味道有所不同。存放香烟的抽屉被整的乱糟糟的，几条香烟同时开启，被抽出编号烟的烟盒凌乱的丢在那里。本想对烟民们训斥一番，可转念一想不对，问题可能出在我这里，是不是制度出了问题？当天晚上，我赶紧发布控烟新规：“自现在起，我临时兼任香烟库管员。抽屉内现有的香烟和客人再带来的香烟，都由我来保管。我会按照烟民人数，凑够数量每人发放一条，发放到个人手里的香烟自己保管、随意处置，也就是打破大锅饭，建立香烟个人承包制。”这事儿尽管是个玩笑，可没想到新制度十分奏效。自从“包产到户政策”实行之后，烟民们一反常态，到手的香烟都规规矩矩收藏起来。从天津带来的中低档香烟，恒大、前门又成了烟民的主要“食粮”。看来实行香烟统一管理新政，不仅仅是个玩笑，大锅饭和包产到户相对比，结果真的大相径庭。我打趣建荣：师傅，您老人家的好烟怎么都藏起来了？三五、箭牌、七星可比您抽的恒大强多了，怎么不抽好的呢？

　　建荣：少废话，这东西已经是自己的了，谁还舍得抽啊？这么好的烟带回去送礼或者留着春节待客不是更好吗？